肥猫

雷雨(四)

补档

(四)

金凌懵了一阵,这时一阵凉风吹过,让他瞬间清醒,刚要弹起来,却听“咔嗒”一声,薛洋已经扣紧了轮椅上束缚带的搭扣。

 

金凌涨红着脸咆哮起来,“你干干干干……干什么!”

 

薛洋用枪口打开了他去解搭扣的手,偏头看着他散漫得笑,“外面有不少金家的人,你愿意送我去义城,可他们未必愿意,只好劳烦金宗主帮我挡挡子弹,顺便操控下轮椅了。”

 

两人出了门,候在外面的保镖先是一愣,紧接着齐唰唰的掏出了枪,数十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薛洋。

 

薛洋把枪口抵在金凌太阳穴处,懒洋洋得说,“借你们家宗主一用,放心,等到地方了就把他还回来。”

 

这个坐大腿的姿势耻度实在爆表,金凌垂着头,只顾一个劲的按着前进按钮。

 

轮椅在长长的走廊上急速滑行,保镖们亦步亦趋的跟着,医院的这层楼都被金家包了下来,因此没有住别人,偶尔有路过的医护人员,看到这个阵仗也轻车熟路的闪躲了去。

 

拐过一个弯,就可以进电梯了,保镖队伍中的二人突然悄悄的对视一眼,其中一人微微颔首,另一人便心领神会,对着薛洋连开了数枪。

 

枪声刚一响起,金凌便反应极快的操控着轮椅避开了,薛洋举枪还击,队伍中有人倒下,继而连片的枪声响了起来。

 

金凌灵活的操控着轮椅,在狭小的走廊上辗转腾挪,薛洋一枪一个,弹无虚发,还有余力提醒金凌,“往旁边侧侧,挡我视线了。”

 

狭窄的轮椅上,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,稍一挪动就紧贴着摩擦,金凌在转向的过程中,感到自己的脸更红了。

 

薛洋却丝毫没有体会到他的尴尬,依然神态自若的连连击发,还不忘在射击的间隙按下了电梯的下行按钮。

 

一进入电梯,金凌就死按着关门键,把枪林弹雨都阻挡在电梯门外。薛洋在这个短暂的空档里单手一抖退了弹夹,也没松开枪,直接把手伸到金凌裤子的前兜里摸了一会,掏出来了新弹夹,就着手腕上一磕一送,便听到弹夹卡到位的咔嗒一声,动作快得看不分明。

 

“没降灾好用,”他往枪口吹了口气,硝烟散去后之后露出了那张俊俏而又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。

 

“其实,降灾就放在你床头柜最下面一个抽屉里。”

 

薛洋无奈的朝着电梯顶上的摄像头翻了个白眼,“金宗主,下次这种事情可以早点说的。”

 

“谁让你不问的?”

 

地下车库到了,薛洋警惕的持枪四面搜寻了一遍,却没看见追兵,于是催促着金凌上了车。

 

车子冲出停车场,车载电台回到地面上又有了信号,开始继续播音,主播还在怀念去年大火的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,却不知今年风头正劲的已经是乘风破浪的姐姐们了。

 

薛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,试图单脚跟着音乐打拍子,慢慢恢复着肌肉的功能。山雨欲来,天色阴暗,光线打在车内人的脸上,留下一小道弓形的阴影。

 

薛洋看着那块暗,带着几分戾气笑了笑,“回去查查那个开枪的人背后是谁,我猜是哪个等着接班的金家子弟,看那势头,分明没把你死活放心上,查出来就杀了他全家,跟你小叔叔学学。”

 

金凌开着车,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“嗯”。

 

车子沿着盘山公路疾速行驶着,马路两旁一边是山,一边是悬崖,悬崖下面是幽深的大海,海水日复一日的冲刷着海岸,把山石雕刻成嶙峋的模样。薛洋透过后视镜,发现后面跟上了几辆车,一辆车的副驾驶座边探出一个人,手里持着枪,瞄准了却犹豫着,最后朝着车轮射出了一串子弹。

 

金凌按下薛洋这边的车窗按钮,薛洋探出上半身,朝着那辆车的驾驶座上开了一枪,那辆车一个急转弯,轮胎摩擦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黑色印记,最后总算是在悬崖边及时刹住了车。

 

薛洋一坐回车内,金凌就启动按钮,副驾驶座上的窗户随之快速升起,连珠炮般的枪声响过,防弹玻璃上只是多了几个凹槽。

 

薛洋偏头朝枪口吹了口气,又重新把枪管抵回金凌头上,带着几分促狭笑道,“刚才那是江家的人,消息传得可真快,你猜江澄要是知道你对着我撸,会不会打断你的腿?”

 

金凌大窘,咬着后槽牙吼道,“闭嘴!”

 

薛洋倒是不以为意,继续调笑道,“蓝家那小子说你是大小姐,还真是一点没错,脸皮这么薄。那么要不要我告诉你,金家三代家主,哪个最粗最长?”

 

金凌一脚刹车重重的踩下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,他视死如归的扭头看向薛洋,“你一枪打死我吧!”

 

薛洋愣了愣,持枪的手伸过去,在他头上揉了一把,“你大了,不好玩了。”

 
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!谁又允许你碰我头发了!!”

 

金凌正抓着狂,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,声调就软了下来,“我爷爷?难道你和他……”

 

“这不是废话么,”薛洋收回了枪,在手上转着把玩,懒懒得答道,“金家上下可能也就门口那两座石狮子没被他搞过了。”

 

这时车载导航传来提示音,前方三公里就是去往义城的岔路口,金凌突然感到烦闷异常。他的太阳穴刚才被冷硬的枪口抵得生疼,现在连带着整个脑袋都在抽疼,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阵疼才能过去,或者疼至麻木,变成无法愈合的陈年旧伤,非死亡不能解脱。

 

喜欢一个人是件很悲哀的事,尤其是单方面的喜欢,靠着一点莫名其妙得来的印象,喜欢着一个自己想象中的影子,就算竭尽全力,能感动的也无非只有自己。

 

世界上比愚蠢的喜欢重要的事情有很多,也许他也可以怀抱着不为人所道的隐秘心事存活下去,就像以往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,直到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。

 

金凌幻觉自己像是躲在10岁时的那个柜子里,蜷着腿,生着气,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,再没人能找到自己,他就要在这个黑黢黢的柜子里,一直枯坐到死。

 

 这时柜门鬼使神差的打开了,一线光透了进来,那么他就要鼓起勇气,把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说出来。

 

“薛洋,我只是爱你”。

 

然而一开口,他却发现自己的声线颤抖连连,发出的是从未听过的音调。他听见自己在说,“薛洋,我们不去义城了,你留在金家好不好?”

 

薛洋还是很虚弱,话说得多了也累,于是说话用气声,听在耳中像是沸腾的水里翻滚的气泡,抓不住又灼人,他淡淡的回答,“不好,给你们金家打工太亏。”

 

金凌下意识的心头一抽,像是被水蒸气的热气所灼伤。

 

电台里歌手还在不紧不慢的唱着公路之歌,悱恻多于缠绵的声线,像是在编织着一个不愿醒来的旧梦,

 

他想回到那些日复一日仿佛永远都不会终结的午后,回到芳菲厅中那些永远都鲜亮美好的时刻。金凌说,“薛洋。”

 

薛洋斜眼看他,咽下嘴中的点心,懒懒的回答,“怎么?又有题不会做了?”

 

金凌看见自己的笔尖停在作业本上方半寸处,他抬头注视着薛洋的脸,最后张口回道,“……没事。”

 

薛洋以幼年同伴和知心人的身份存在于他眼中,过于逼真以至于他爱上了这个幻影。然而,薛洋往前一步踩碎了那些镜花水月,金凌茫茫然环顾四周,最终发现掬在手中的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。

 

他受够了,有些人,有些事,不想一而再,再而三的失去了。

 

天色由灰暗变成浓墨重彩的黑,雨终于开始下了,夏日的雷雨,一来就是倾盆之势,金凌开了远光灯,依靠着一点微薄的光亮在雨刮器摆动的间隙艰难辨认前路。车内光线太暗,只有仪表盘上一点蓝茵茵的光,把他的表情隐在了暗处,歌已经唱到了尽头,主唱低沉的声线一遍遍重复着。

 

“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……”

 

(End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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